网络时代，我们为什么需要表情包？

“表情包”是互联网虚拟交往中双方对彼此的一种表情想象，它依赖于发出者的编码和接收者的解读。虽然学界并没有对表情包进行确切定义，但是人们普遍认为它是用于表达情感、情绪、态度和立场的以图片为主的符码。在深度媒介化时代，通过社交平台“云交往”成为人们重要的交流方式，制作方便、内涵丰富、解读多义的表情包作为一种数码符号，深受年轻人尤其是青少年喜爱。

传播学者施拉姆曾说，“传播不是全部通过言词进行的，一个姿势、一种面部表情、一个强调语气、把手搭在肩上等，这一切都携带着信息。”身势学研究学者伯德惠斯特尔认为，在传播中，65%的“社会意义”都通过非语言符号传播。这些表述都充分说明，单纯依赖语言文字进行社交十分单调，并且无法准确地表达出人们内心丰富的情感，特别是那些不易捕捉的一颦一笑、一招一式、举手投足产生的言外之意。

表情包恰好能弥补线上交往无法看到交流者真实表情的局限性，使“表情”以一种特殊的符码存在于虚拟网络中。从“捂脸”到“流泪”，从“偷笑”到“呲牙”，这些都是人们日常交流中不可或缺的情感表达。它也是一种大众化的表情脸谱读取，意义明朗清晰，已成共识。萌萌的、傻傻的、贱贱的，使用者信手拈来，解读者自己想象。在社交平台上，表情包不只是个体表情的象征，也是某些群体生存境遇与情绪的表达，比如，年轻人钟爱的“躺平”“打工人”表情包，暗藏着他们对内卷的抵制与反抗；学生们发送的与学习相关的表情包“你走吧，我妈不让我和学习差的人玩”“内心平静，甚至有点想学习”等，反映了青少年对学习的戏谑态度。很多时候，表情包也是一种自嘲，反映的是人们与困境的和解。而那些藏在表情包里的“梗”，是年轻人的社交“密码”与“暗号”，他们彼此间心领神会。另外，表情包的发展也与新闻热点、流行文化紧密相连，一些新闻事件也会变成视觉符号，影视剧中的经典对白更是“表情包”创作的重要灵感来源。

对年轻人来说，如果不使用或不善于使用表情包，似乎意味着踩不到社会热点、跟不上时代的流行节拍。表情包对青少年而言，犹如游戏中的“皮肤”，常换常新。他们的表情包库，数量层出不穷且玩法新颖多样。作为新一代网络原住民，他们青睐的表情包包括动漫、动物、真人图像的二创等，集语言、图像以及情感于一体，体现着青少年的网络创作能力。

青少年使用表情包有积极的一面，作为一种生动的交往符码，使用表情包本身就是一种更开放、更友好的交流姿态。在各种花字、漫画的包围下，互动的双方沉浸在由气氛搭建的表情展演中，文字的尖锐力度被削弱和柔化。举例来说，动漫风格的表情包可以柔化文字的刚性表达，有助于缓解人际关系危机。有时，表情包还可以化解尴尬，让交流回到正轨。可以说，使用得当，表情包就是一种人际关系的调和剂，在我们感到不适、尴尬、无话可说或情绪激动时，避免人际关系危机的出现和升级。

换个角度思考，年轻人特别是正在成长中的青少年，不应该成为表情包丰富却没有“表情”的人。美国当代著名媒介史家约翰·彼得斯在著作《对空言说》中曾提出一个有趣的问题：在人类交流中，身体能够在多大程度上保持缺席？当前网络虚拟的短平快式的浅社交不仅影响了我们深度表达的能力，还让人类的肉身无处安放。因此，我们需要让身体“返场”，回到现实，学会解读面对面互动中的真实“表情”。

作者：吴红雨，浙江大学传媒与国际文化学院教授、新闻传媒与社会发展研究所所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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